© 伶人|Powered by LOFTER
看到無評論催更會自動不更。我在笑但是我很憤怒~隨時爬牆坑文不解釋(゚3゚)~♪

之四  思君令人老

娶妻生子傳宗接代,是男人必要的責任。

攻下皖後孫策納了妾,是皖有名的美女。他本來並沒有那種打算,但既然城民獻上了、他也就收了,還連帶將那女子的妹妹——聽說是與她的姐姐並稱二喬的貌美女子——送給了他的義弟。

他知道周瑜並不喜歡這種做法。

正確來說,周瑜對自動送上門的東西的興趣都極為薄弱。他愛的是自己奪取、進而握在掌中。

——那是屬於雄性的掠奪欲望,殘虐深沉。

他也知道,周瑜會善待屬於自己的女人,縱使對她不具有任何情感。那女人會不會成為周瑜的妻,他不知道,但那樣一個送上門的「東西」,是無法讓周瑜有多餘注意力的。

他可以給周瑜一個妻子或是許多姬妾,但她們只能成為一個不具任何意義的「妻」、或者是「妾」,擔負起為周家生下子息的責任。

……這是他所能容忍的限度。(縱使對方不愛自己,也不允許其愛上任何人)

洞房花燭那一晚,他懷裡擁著軟玉溫香,心不在焉地想著長廊另一端,周瑜會如何擁抱那個女人?他會不會因那美貌而受吸引露出一絲絲溫柔憐惜?他會不會因此而動心?

某種程度上,孫策推斷地分毫不差,周瑜的確是對送上門的東西沒有什麼興趣。

只是千算萬算,孫策就是漏了那麼一著……

 

另一間新房內,對某人而言現下的情形是尷尬無比。

想逃跑的新娘、被新郎倌逮個正著。

「如果要跳窗,我建議妳選對面那一扇,離後門比較近。」無聲無息出現在新娘背後,周瑜好心指點她。

「……請問,新郎倌都已經來到背後了,我還有機會逃嗎?」小喬覺得頭皮發麻,維持著一腳踩在窗檻上的姿勢不知該逃還是該縮腳回房乖乖挨宰。

「有,妳有很多機會可以走。我方才不是指點妳另一條路了?」

「大恩無以為報……」既然如此還堵在她身後做啥,還不快閃邊!

「……我忽然覺得妳的聲似乎在哪兒聽過。」有些陌生,但彷彿似曾相識。

「不會吧!我有那麼倒楣!」憤憤轉過身,想戳那不識相的男人幾下,無奈自己只到對方胸口,直直平視她連他的下鄂都看不到。敵強我弱的情況下,識時務者為俊傑,她忍!「一句話,你到底讓不讓我走啊!」

「……我想起來了。」這種和挑釁沒兩樣的說話方法。

周瑜上前一步拉近了兩人距離到太過親暱的地步,雙手捧起她的臉,四目相對。「果然是妳,那天的姑娘。」他的……蝶兒。

映入眼中的是一張俊美到有點可恨的臉。小喬還沒忘記兩人初遇時是怎麼一種莫名其妙的景況,此時更是怪異至非比尋常。

她只能嘿嘿乾笑,「這位公子,又見面了。可以請公子……高抬貴手放小女子一馬嗎?」

「恐怕不行。」

「為什麼?!剛才明明就可以!」出爾反爾,算什麼男人!

小喬氣憤難當,可她也知道再沒有離開的機會了。想到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事,她不禁微顫。

「此一時也,彼一時也。」要為自己的行為找理由,難道還怕少嗎?感受到被圍困在懷中的人兒底懼意,他柔柔拂過她頰邊安撫,「別怕,我不會對妳如何的。」

「……真的?」

「我不騙妳。」低笑,「但方才答應讓妳離開的事是例外。」

「照公子的口氣,本來應該是不想娶我才對?」

「沒錯。」他並不諱言這件事。

「那為什麼現在又要留下我?」三言兩語之間便讓眼前這男人牢牢抱住,她只能在極近的距離下仰頭看他,問出自己的疑惑。

「如果今天與我成親的女子是別人,她想走,我絕沒有第二句話。但就因為是妳,所以才不能走。」

「……請問我是何時惹到你?」火氣瞬間上升,不過看到男人的眉尾因她一句話高高揚起外加笑得異常不懷好意,她還是很可悲的放低姿態陪笑沒膽逞英雄。沒辦法,形勢比人強嘛:「如果是那天的事……我向公子道歉?」她很艱難地瞥一眼環在腰上緊緊箍住她腰際的手,「還有,能不能請公子放開?」

周瑜嘆了口氣,「妳還是想著要逃,不是嗎?」

「公子的思路小女子無法理解,為恐將來慘遭報復……」對!除了想整她,她找不出眼前這人不准她走的理由!

「妳想太多了。」鬆開手,周瑜將小喬輕輕一帶便帶到牀榻邊,使了點巧勁讓她還來不及做出防備就已被摔到朱紅龍鳳繡錦被上。

小喬七手八腳爬起想離開榻上。周瑜用的力道很輕,並沒有摔疼她,但莫名被扔到這個地方——她還不至於單純到認為對方只想跟她「睡覺」而已——怎能教她不驚不慌?

「走開!」

「乖些,今日折騰了一天,妳不累嗎?」他看得出她的驚懼,雖按下了她的掙扎,但還是以溫言軟語相勸希望平撫她的不安。

「別過來——」

「我說了不會對妳如何。」周瑜不懂女兒家的心思,但他總知道她的恐懼源於他靠近她的距離,太過壓迫。太遠她會逃、太近她會掙扎,周瑜索性將人一把壓入懷中、不願她過度的反應傷了自己。

小喬被這樣猛力一拉,一頭撞向周瑜肩膀暈了好一下,回過神來想掙脫時發現兩人都坐在榻上、一身沉重底喜服拖累了她的動作就連想抬腳踹人也辦不到。加上雙手都給制住,想逃恐怕是難上加難。但她還是很認真地想逃開,只可惜周瑜的力道比她不知道大上多少,死死困住了她。

迥異左手刻意壓制的大力,周瑜右手徐緩且持續地拍撫小喬背脊直到她安靜下來。

這樣的感覺其實很奇異,小喬靠在周瑜肩上不再掙扎——亦無力掙扎——後可以清楚知道那想安撫她的男人拂過的掌心有多麼溫柔,可箝住她的那隻手卻無比強硬不容人抗拒。

「……你弄得我的手好痛。」試著說了這麼句,隨即發現他立即鬆開手外還擔心地揉揉她肘臂。小喬無聲底笑了,這男人、是不會傷她的罷?

「別逃好麼?」周瑜看不到小喬的表情,又怕再使力會弄疼了她,只好希望能從她那兒得到保證。

「你在放開我時就該先問的。」話雖如此,她依然一動也不動偎著周瑜,任他環抱輕撫。她的確是累了,在這一天下來。

然後一室靜謐持續了很久的時間,兩人靠在一起什麼話也沒有說。

「……我是被強押上花轎的。」好細微的訴說打破沉默,「縣老爺說只要送上我們姐妹和一些財寶,軍隊就不會在城內搶掠。」

「……」

「想到要嫁給一個陌生人,我……」

「對不起。」周瑜並無道歉的必要,這不是他的錯。只是聽到那樣幽怨底指控那樣底委屈,他為她感到心疼。

「我很害怕,真的……」

「不會了,別怕……」他親吻她額角髮際,只記得要哄著她,完全沒注意自己話語說得多失條理。輕輕把人放下,周瑜傾身拭去小喬眼角幾許淚意,「妳今天擔驚受怕一定很累了,睡吧,好好休息。」

「我可以相信你吧?可以嗎?」看著他一舉一動,她突地冒出一句,微帶畏怯地,拉住他要退開的袖。

他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含意模糊不清的問題,若說她問的是她方才所訴說的恐懼——

「如果妳願意,」周瑜俯下身,長指滑過她眉眼、雪頰,與那不點而朱底唇瓣,輕輕流漣、細細描繪。

「願意……什麼?」她與他幾乎可說是陌生,從初始地抗拒到現在,她竟已允許這男人與她卻有著過度底親暱。

目不轉睛瞧著他的動作,深沉細膩。

他輕掩上她的眼、她看不見他的表情。溫熱柔軟的感覺觸上她眉心,停留片刻、然後移開。唇上徐徐摩娑底指尖讓那片溫軟取代,那麼底親密,卻沒再更進。

氣息交融的時間,不長不短。

而後,他許諾,在她耳畔、在她心上:

「我們,可以慢慢開始。」

 

說完那句話的隔天,周瑜與孫策隨即領軍出征。

他們以迅雷之速掃平江東,不過半年時間江東大半勢力已盡滅,只餘黃祖一黨。

追擊黃祖不是周瑜的責任,他在討平江夏、廬陵等地後留鎮巴丘,以免孫策的後顧之憂。

戰事至此告一段落,周瑜想著也該是休息的時候,派了人將留在皖的小喬接來他在巴丘的居所。

「映玉……妳帶著我沒關係嗎?周將軍會不會不高興?」大喬與小喬一同坐在牛車裡,怯怯問著。她只能說是是百般無奈,誰知那英武剛俊的青年將軍會在一夜恩愛之後對她不聞不問就像忘了她存在?害得妹妹只得受著惹夫家說嘴的風險將她帶來,想著要從周瑜身上打聽孫策消息。

「希望他不會。」小喬把下鄂撐在膝蓋上悶悶地道。孫策一去不回頭,連半個消息都沒有,若大喬真這樣被丟下,一生也算毀了。再說周瑜與孫策是義兄弟,在他這兒,也該能得到孫策的消息罷?顧不得周瑜會因此不悅,她也無法把姐姐丟在皖城獨自離開。

再說,兩人都到巴丘了,問這問題會不會太遲?

「夫人,到了。」僕從的通報由車外傳入後,牛車還顛簸了好一陣才停下。

「映玉,下車了?」她推推不怎麼想動的妹妹,輕聲催促。

一雙手替兩人掀開竹簾。周瑜倚在車旁,先朝大喬微頷首:「失禮了,嫂夫人。」

周瑜先前沒仔細看過大喬,今日一見,只覺是個我見猶憐的嬌弱女子。美矣則矣,但憂愁的模樣不禁讓人猜測她是否有重重心事無法排解?不過才成婚多久,為何會抑鬱至此?

小喬幽幽嘆口氣,對自己已嫁人的這個事實感覺還很陌生,喚起周瑜來也彆扭:「相公。」

先前小喬對他不是大剌剌地叫「你」,不然就是虛偽諂媚地喚他「公子」,這時聽她改口,周瑜還愣了下才反應過來,「舟車勞頓的,妳們一定累了,先出來罷。」

吩咐左右準備房間安置好大喬後,他牽著小喬慢慢走著,後者也不反抗,隨他漫無目的在宅子內閒逛。

「不高興?」周瑜在心裡直嘆,他的蝶兒這麼不想看到他嗎?

「不是因為你。」

「那就好。」

「你不生氣?」換她疑惑了。

「氣什麼?」等了一會兒沒聽見回答,周瑜只好自己猜,「因為妳姐姐?」左思右想他也只猜得出這一件,沒先通知就多帶人來……循常理,確實可以構成生氣的理由。不過前提是他真的要很雞腸鳥肚。

「嗯。」

「她來陪陪妳也好,我不會生氣。」他轉身摸摸她臉頰,「開心點,不然我會以為妳不想見我。」

「我沒有。」她咬唇一臉擔心,「這半年來你至少送了封信給我,但孫……姐夫卻連點消息都沒有。我不放心……」

「我會捎信給伯符,要他過來一趟。」孫策對女人向來輕忽,周瑜並不以為他出手干涉會讓情況好轉,所以他還是得明白告訴小喬:「但妳姐姐終究是孫家的人了,別人的家務事我們管不著,最多只能幫到這兒,妳明白嗎?」

「嗯。」她乖乖點頭。

「明白就好。現在妳先休息,晚點陪我用膳?」不知何時被周瑜帶到某間房內,從方才便一直交握的雙手分開前,她聽到周瑜這麼問。

「好——」她發現對著眼前自始至終都給她一抹溫柔微笑的男人,要吐出拒絕極為困難。

顯然對她的回答很滿意,周瑜像獎勵孩子似的摸摸她的頭,「好好休息。」

不用周瑜那麼說她也會『好好休息』,周瑜一消失在眼前,小喬立刻滾上了內室牀榻睡他個天昏地暗。也不知是太累還是如何,她這一睡竟然睡過晚膳。

「夫人、請醒醒。」不熟悉的女聲加上持續著搖晃的動作鍥而不捨、再好眠的人都會睡不著。

「呀……?」小喬翻身坐起下意識問了榻前的中年婦人,「該用膳了嗎?」

「用膳時間已經過了,夫人吃點東西墊肚子吧,太晚的話廚房裡可就沒東西了。」蘇婉轉身將碗筷擺好、食案端到了小喬面前。

「將軍呢?」他不是說要她陪的嗎?

「瑜少爺還在書齋。夫人若有事可以直接進去。」蘇婉盯著這個家新來的女主人仔細觀察。她是侍候周瑜母親多年的侍女,這回聽到周瑜納了妾,周母立刻就趁周瑜鎮守巴丘的機會把她派了來,打算好好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女人進了周家的門。只是這新夫人看起來,怎麼恁地眼熟?

「這位嬤嬤,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您呀?」小喬懷疑自己是否眼花,她初到巴丘,怎麼可能和誰有幾面之緣?

「唉呀、您不就是在寺裡遇到的喬家小姐嗎?老夫人還唸著能讓瑜少爺與夫人見上面就好了,想不到啊……」老天果然安排得巧妙,她得趕快告訴老夫人這好消息!「難怪瑜少爺對夫人心疼得緊,一同用膳的約定也作罷了,就是想讓夫人多休息一會兒,夫人的確是值得瑜少爺這麼做啊!」

「啊……?」她是不是漏聽了什麼?為何話題會轉向這她摸不著頭緒的地方來?

如果周瑜在場,他肯定會極真誠地建議小喬毋需過度在意自己聽到了什麼——因為他母親及其近侍僕從的話向來都沒有重點——就算小喬什麼話也不說,她們也可以自說自話自得其樂很久。

得到與周瑜母親情同姐妹的嬤嬤的認同,小喬填飽肚子的下一刻便被拉到了書齋前、然後讓笑得很曖昧的蘇婉推進去剛剛好五體投地撲跌在周瑜跟前。(當然,這一切的過程都讓她很莫名其妙)

「……妳不用朝我行這種大禮。」默然看著地面上的物體,好半晌周瑜才咬著牙吐出一句。

「想笑就笑,忍到內傷不要說我害你的。」她遲遲不肯從地面上爬起、悶悶地道。

「地面很冷,還是先起身吧。」強逼自己忍住不笑,周瑜彎身抱了小喬到席子上,摟在懷裡拍拍摸摸,「痛不痛?」

「你摔一次看看就知道了。」揉揉撞疼的雙膝,這種不用問也知道的蠢問題她不想回答。

「哦,我只有落馬的經驗,沒在地上摔過……」

「……」好、好可怕的笑容……而且愈來愈還變本加厲……她絕對知道識相兩個字怎麼寫,別再那樣子笑了,好恐怖啊!「對不起我錯了,我摔的當然比不上相公您落馬的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計較。」

「呵。痛不痛?」他又問了一回。

「撞到腳了,很痛……」細細又充滿委屈的聲音,一聽就讓人覺得痛到氣虛。為了顯示柔弱,小喬軟軟偎在周瑜肩頭極度配合他的虛榮。

「妳和從前一樣……。」還是他回憶裡那喜歡說些氣人的話的小娃娃。

「以前我們有見過嗎?」傷處讓周瑜揉著,小喬窩在周瑜懷裡努力回想兩人還在何處見過。若真看過這樣一個引人注目的男子,她不該毫無印象才是。

「很久以前。」他記得當年她的家境應是不錯的,是何故使得家道中落造成現在如此景況?重逢後他苦無機會問出口,可後來想想,人有旦夕禍福,此世時局之亂要造成無數家破人亡難道還困難?若問了說不住又惹她傷心,他實在沒有深究的必要。

「多久?」小喬無事的雙手拉過一縷帶點濕潤的髮。周瑜定是沐浴過又進到書齋做事,長髮既未束起也沒擦乾任其披散。

「多久?」他想了想,「快十年了。」放下安穩坐在身上的人兒,他走到牆邊忍冬紋方角櫃掀開某格櫃門拿出一個漆奩後又回到小喬身旁。

「這是什麼?」接下朝她遞過的奩盒,她問。

「妳的東西。」

「我的?」慢慢打開上頭朱繪黑漆奩蓋,「這是……」

「記得這樣東西嗎?」

記、記得,她記得奩中的這只玉蝶是她小時極喜愛的東西,後來因為遇上某個長得很漂亮的……小喬滿臉驚恐看向周瑜,「那個漂亮的大哥哥……就是你?!」

「嗯哼。」很鄭重地用鼻音回答她的問題,周瑜半邊唇角挑起:「妳當年說的每句話,我至今記憶猶新啊。」才怪,其實已經忘得差不多了。

現在求饒他會不會放她一馬……?小喬無力地想,年少無知犯下的錯啊……她到底說了什麼話讓他懷恨這麼久?!

他扶起她的動作流暢優雅,笑容瀟灑充滿傲氣,偏生在小喬眼底周瑜笑得愈耀眼代表她該會愈淒慘。

小喬的反應真是可愛到周瑜好想要更用力捉弄,「那個娃兒說,嫁給我的人一定很可憐。」輕輕把人帶入懷中,他忍不住往那柔嫩的粉頰上親了口,「妳說,這是不是就叫現世報呢?」

§

十一月,巴丘。

「下個地方是沙羨嗎?」軍帳內傳出的聲極低微,周瑜放下軍文思忖了會兒,朝下頭等著他回音的士兵道:「請討逆將軍慎防敵援,切勿輕率……」

必須提醒孫策的事想來不少,周瑜揮退還等在下頭的士兵,「先下去休息吧,晚些我讓你帶封信回去。」

「是。」

§

十二月,沙羨。

「除了公事半句問候也沒有,還要我過去接個女人?公瑾你這無情的傢伙……」巴丘來的一紙文書讓孫策嘟嚷了好久才提筆回。寫了兩封,一封是家書,一封給周瑜。

「要我過去怎麼可以不讓你好好招待?」他嘿嘿賊笑,周瑜要是以為他只會接個人就馬上滾蛋、那絕對是大錯特錯!

§

十二月,甲寅日。

周瑜接到兩封信。一封是麻煩的開始、一封是麻煩的起因,分別在早上與下午送達。

「討逆將軍預定今日攻打黃祖,就像周將軍您之前說的一樣,黃祖真的有增兵! 幸好我們早有準備,周將軍真是料事如神啊!」信使直講著周瑜遠在巴丘也可以猜到劉表派人援助黃祖之事多讓眾人嘖嘖稱奇,即便聽的人心不在焉還是依然滔滔不絕。

「敵援多少?」周瑜拆開封泥看信分神順口問。

「五千人!」

「好,下去休息吧。」他閱畢後拋了這麼一句,平靜得像是信中什麼也沒寫。

中軍帳少了信差多餘的嘈雜,周瑜瞬時趴倒在書案上動也不動,好半晌聽到「唰」一聲。

先是一抓揉爛孫策來信,周瑜恨恨地抬頭:「什麼許久未見思念甚深……!分明是存心整我!」想到稍早送到手中的消息周瑜便恨不得將孫策大卸八塊,打完仗要到巴丘與他敘敘、順道過年節也就罷了,還特意告知讓孫策的正室也來是什麼意思?!嫌他這兒女人太少、太清淨是嗎?孫夫人和大喬要是遇上——擺明了一定會遇上——妻妾之間的爭執遠教男人束手無策,更何況又不是他周家的家務事也管不得……「碰」地往後仰倒,周瑜已經不敢想像到時會有怎樣的慘況發生了。

 

「今日討逆將軍會到嗎?」小喬從背後攀上周瑜的頸,打斷他看似專注閱讀實則打盹的假象。

「嗯,伯符是這麼說的。妳姐姐這些天……如何?」孫夫人來了也有兩三天,見新妾的反應倒還平平淡淡頗有正室寬大的氣度,興許是在他人家作客多少有顧忌,總之這幾天是平安無事。

「嗯、還是一個人待在房裡,她說孫夫人不喜歡看見她。」

「讓妳姐姐看開點,聽說伯符納的妾她沒一個有過好臉色。」

「……他到底納了幾個妾啊!」拔高了聲,難不成自己的姐姐只是眾多妻妾的一個?!

「不知道,我沒在注意這種事。」討論到此不宜繼續深入,周瑜放下手中書簡站起轉移話題:「時辰差不多了。」

「要去迎接討逆將軍嗎?」

「是啊,本想讓妳和我一塊兒,但……還是陪陪妳姐姐罷,讓她有些準備。」別人的家務管來果真吃力不討好,他現下最希望的就是孫策帶著家累快滾,別讓他這兒淪為女人爭寵的地方!

周瑜的預感向來很準,但他不知為何有這種感覺,隱約不安。

尤以孫策來到後,預感更為鮮明。

暗潮洶湧。

以女人家之間的爭寵奪愛,拿此句來形容是誇張了些。孫策似乎享受此種被爭奪的樂趣,用戲謔底眼光周旋在兩個女人之間,就像在看著場有趣的遊戲。

但偶爾他會別開視線看向別處。落眼的地方總有儷影成雙,少女裊娜依偎、別在髮上的玉蝶玼玼,看得他百般刺目。

少女身旁的青年有時會回應他的目光微微一笑,見他身旁女子柔柔媚著只露出不知是難以贊同或是如何的表情,牽起了少女玉白底小手往他處走去,遠遠停下,隱隱地還可以看見兩人身影。

他怎會不知青年想著些什麼呢?

但青年卻從不懂,他為何如此做。(他呀,就是想讓青年看見啊!)

目光放到了眼前婉娩嫋嫋的女子,那相貌和少女有幾分相似。也許他最想做的,是將少女從青年身旁拉離、是將圍繞自己的女人推開,好讓自己走到青年身邊。

然而該死的現實告訴他,他只能擁著其他人(那與少女有相似容顏的女子),想像青年是如何與少女耳鬢廝摩底纏綿,有些悔不當初。

誰能想到少女會是青年盼望了許久的蝶?(但青年又何嘗不是他渴望的蝶?)

他那自以為是的計謀,終歸敗局一場。

再看懷裡的女子,不禁突生幾分不耐,眉一皺就把人推了開。

「呃、夫君……?」孫策擺明了不高興,莫名其妙的怒氣讓大喬感到一頭霧水。

「我想靜一靜,別來煩我。」甩下這話他逕自走向另一頭,留大喬在原地不知所措。

孫策並沒有走很遠,他只是繞到另一邊的迴廊上被柱石遮去了蹤影,視線依然注意著遠處的青年與少女,笑語不停。

「這園中沒什麼花。」小喬對這個家中的庭園只有貧乏可形容,住進一段時間依然無所長進。

「我們站的地方的確是沒幾朵……」草皮很多是真的。

「我倒是沒有很注意,這園裡有其他的地方景致還不錯嗎?」

「有,不過在……」周瑜指指身後方才他們走過的、孫策與大喬所在之地,「那邊。」

「那邊?」小喬心不在焉挽著周瑜手臂往後看去,瞬時大叫:「啊!」

「怎麼了?」還不待周瑜看清發生何事小喬立刻衝過去,大有奮不顧身的氣勢在。

「映……算了。」那端是正室夫人來找麻煩,基於姐妹情深小喬跑去聲援的舉動真是理所當然地讓他只能嘆息跟上。聲援還無妨,就怕變成更糟糕的情況。現下他只希望孫夫人仍留有些風度別動手動腳,小喬絕非忍氣吞聲的料子啊!

孫策當然看到後來的正室與大喬的爭執,許是他近來夜夜宿於大喬房中的關係?說爭執也不對,大喬柔弱地不具任何反擊力,她只能算被欺壓。可他沒有出面的打算,女人的問題讓女人自己解決就行,只要別鬧得太過份,他大可睜隻眼閉隻眼。

直到小喬衝了出來他才覺得事態有趣了些,她和她柔弱無力的姐姐一定有些不一樣才對,否則怎能讓周瑜喜愛?

女人相互冷嘲熱諷向來都不好聽,哪怕是嗓音再如何底嬌啼婉轉都不例外。孫策就看小喬護在大喬身前,伶牙俐齒反擊。他知道自己的正室並不擅長與人做口舌之爭,家中的妾們也總是礙於她正妻的身份多少讓著,就不知這回會如何收場?

才別開眼想看看周瑜有什麼反應,事態立刻演變為他最無法忍受的狀況——

「——……就是靠這張臉狐媚男人、妳們姐妹一樣下賤!」揚手往那張姣妍清麗的臉揮下、小喬被身後嚇呆的大喬阻住腳步連避都避不開!

預期的巴掌沒有招呼到身上來、反倒是被緊緊抱入熟悉的懷中,就算不用看也知道是周瑜幫她擋了那一掌。

「公瑾……?」小喬現在只關心周瑜有沒有傷到什麼地方?

「周、周將軍……」孫夫人愣愣抓住自己傷人的手,愕於對方的突然出現。

「內人在言辭上多有不敬,還請夫人包涵。」

「不、這……」她已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只能在原地結巴。

孫策竄到周瑜面前捉住他左掌,「該死的!公瑾!你的手!」見周瑜抬手擋在小喬身前他就知道不妙!想不到那女人……不、是這些女人竟然害公瑾受了傷! 

「沒事的,破皮罷了。」女子縱使柔弱無力倒也還有些傷人的力道,孫夫人那一巴掌雖然沒真正打到他但也劃過了他手背,在上頭留下幾痕微滲血的擦傷。

「混帳、搞什麼!還不道歉!」他吼著妻子,大發雷霆。

「不用,我想兩位夫人都受驚了,先請夫人們去休息吧。」不願給人難堪,周瑜阻止了孫策盛怒之舉、也沒待孫策同意便遣人送大喬與孫夫人回房。

「你幹嘛不揮開她?你明明可以的。」

「……伯符,你要我揮開的是你妻子。」姑且不論兩人交情,他總要給上司的妻室一些尊重。

「總比讓你受傷好!」憑他的權勢地位,要女人還怕沒有嗎?!

「你到底在氣什麼?」他不懂,孫策的怒意太過莫名其妙,他無法理解。

「所有的事都讓我生氣!不管是你受傷的事、或是這個女人!」

周瑜有些變了臉色,然而孫策還是自顧自說下去,「她不過是個搶來的女人!你比她重要上千百倍!」

「伯符,她是我的妻子。」沒忽略懷中人兒輕顫,周瑜沉下聲,略帶警告意味。

「妻?她的花轎可是由小門抬進去的,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沒有交杯,哪來正室的風光!」

他拍拍小喬雙肩,「……映玉,先離開。」

「怕她聽嗎?公瑾,何時你也懂得逃避問題?」口氣充滿譏諷,他就是不愛看周瑜對她百般呵護的樣子!

「乖,聽話。」

「是。」明白孫策再接下來的話必定不堪入耳,小喬順著周瑜的意思先行離開,剩下孫策與周瑜原地相看無言。

確定小喬聽不見兩人對話後,周瑜才開口:「你別找她麻煩。」

「我說的是實話。」撇撇嘴,他不覺有絲毫不妥。

「她的確只是個妾,多虧你提醒我……」

「你要扶正她?」

「何時你管得這麼多了,伯符?」冷哼一聲,周瑜刻意偽裝出的冷漠的確對孫策造成了打擊。他本不願用這種態度,但……腦中閃過孫策為何如此盛怒的推測讓他感到可怖。

他不希望,自己的猜想成真。

那樣的事、那樣的事太……他終於知道為何不安,但卻寧願自己不知道。

然而好多跡象逼得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的臆測——

 

孫策愛他,從很久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