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恨爺還沒出來快寫一寫。
大概就是無心失明後見到恨爺各自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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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無心抬手摸了摸臉。
原本指尖伸去可以直觸眼睛眉角的地方,現在是布料柔軟的觸感。
又忘記了。
她縮回指尖,輕輕敲了下自己的頭。
她現在看不見。
說沒有受到打擊,那是謊言;說打擊甚大,那也是謊言。
一開始,確實,眼前一片黑的感覺,讓人惶恐。數日以來聽著身旁的人來來去去,腳步聲靠近又遠離,關切耳語與焦急交談紛陳。
好多人在安慰她。有自責、有關心、有憤怒;除了關心是給予她的以外,其他的情緒都很強烈的指向性。
她其實並不需要那些憤怒與自責。
得到關切是幸福的,雖然不是這樣的情況會更加好;憶無心在聽了天地不容客第無數次誓言要妖族付出代價的話語,坐在桌前,輕道:「活著就好了。」
「啊?」突然被憶無心橫插一句,天地不容客——約莫只瞞得過現在看不見的憶無心的藏鏡人假身份——愣了下,「妳說什麼?」
「活著,就好了。」憶無心神態平靜,雙手放在桌上,慢慢向前摸索、慢慢地說:「我還能用意識交流『看』……」
然後她摸到茶盤邊緣,指尖再往前,是茶水正斟的茶杯。
她聽得出天地不容客將茶壺放回茶盤上的輕微撞擊。
「謝謝。」指腹確認了下茶杯的形狀,憶無心停在那兒,沒有拿起、亦沒有更進,只低低續道,即便語氣並沒有與話語內容一樣那般雲淡風輕:「……只是看不見而已。至少我還活著。」
她看開。
——雖然並沒有看得那麼開。
「靈長說過,心眼看得遠比眼所見之物看得更多……」她笑得有些勉強,卻是極真心地想邁出現下困頓的景況。
她不想當『他』口中可悲可笑、僅能等待他人垂憐援助的弱者。
她還記得當時她問過『他』,那弱者該如何自處。
『——變強!』回答簡單至極。
她現在是弱者,但她可以變強。
可以的。她極力說服自己。
「前輩,能麻煩你……幫我找燕陀龍前輩來嗎?」
「妳想做什麼?」
回應很平靜:「我想請教燕陀龍前輩怎麼用靈能打開心眼。」
天地不容客皺了皺眉,「妳還受著傷,不用急著練功,只要多休息就好。」
「前輩……」憶無心轉向聲音來源。她看不到,理所當然。然而這一轉就好像她看得到似的。「我頹喪得夠久了。」
她輕聲說,「而且……這樣下去,我只會一直被他遠遠的甩在後頭。」
被誰甩下?
天地不容客下意識地想問、卻又直覺底發現不該問出口。那肯定不會是他想要聽到、或者喜歡聽到的答案。
「好吧,但是別太勉強。」
接在不怎麼贊成的語調之後的是漸遠的腳步聲。
開門聲。
關門聲。
微微風動。
憶無心突然發現,寂寞也有了聲音。
指尖微微摩娑著桌面。
偶爾偶爾,她的手會擦碰到茶杯邊緣。憶無心不覺得有妨礙,相反,她還挺喜歡這樣觸手可及的感覺。
然後,一個輕微的移動下,茶杯突然不在她預期的地方。
幾瞬之後,她聽見茶杯被放下的聲響,很輕,又回到原來的地方。
「……誰?」有人,這她可以肯定。而且還是個武功極高的人,才能做到這般無聲無息。
有太多不是的人選,打從她看不見後,那些可以無聲來去的長輩們不約而同地在靠近她時都刻意加重了走路的力道。
就連風逍遙大哥也是,那本來像風一般飄忽輕靈的人,突然有了很多聲音。
對方斟滿了茶,放下壺,聲音輕輕。就像他本來就是這個樣子動作,沒有刻意去為了誰改變。
憶無心突然激動了起來。
她朝著四方摸索,無視任何碰撞,幾乎要打翻那杯茶——在確實即將打翻的瞬間有另一隻手穩住了茶杯——
「黑白郎君!」她喊。激動,急切,煩亂。
「慌什麼。」那道甚有起伏卻不帶太多情感的嗓音落下,憶無心感覺有什麼堅硬的東西從她手臂劃過,往上,下巴被挑起,她才猜,應是那人長年手執的陰陽扇。
「失明了。」他說。不是問句、也不是問她,簡簡單單地,只是三字陳述。
她說,堅定地:「我不會就此屈服。」
她不知道他有多靠近,但他確實傾近凝視,彷彿想看透她眼上的紗布。
他記得,丫頭有一雙藍色的眼睛。
他看過的,有些依賴、有些任性、有些時不時浮動的惆悵出現在那雙眼裡。
但是這一瞬間憶無心的話語再也不是以往中他有印象的,那些弱者之言。
他不禁想像,倘若憶無心並未失明,那麼她說這些話時,那雙眼裡該有多璀璨的光輝?
可惜他看不見她的眼睛這一瞬光芒。
可他不覺得可惜的是她的失明。
因為他確實看見了,她的成長。
黑白郎君淡淡地笑。
「……就該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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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小透明2號,拖超久的點文
不然其實我沒打算寫,真的。
我這麼懶的一個人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