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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無評論催更會自動不更。我在笑但是我很憤怒~隨時爬牆坑文不解釋(゚3゚)~♪

星光自窗口透入。

在滿天繁星未被烏雲遮掩的日子,瑟蘭督伊的臥房只在通往露台的牆面點上一盞琥珀燈。

這習慣也有幾百年了,微弱光芒已足夠讓精靈眼睛看清一切。

約莫是人類即將就寢的時間,侍衛打開門,國王大步走入,宮廷總管尾隨其後。

總管上前輕巧為國王卸去外衣披在肘上後離開,趁著國王洗浴的空隙,在燈光下擺上一杯來自多溫尼安專呈給貴族王侯細細品飲的醇酒、與僅裝半滿的水滴形狀酒瓶。

澄澈酒液微微偏金黃色,散發出李子與糖漬柳丁的鮮活香氣。氣味香甜,但一整瓶就足夠讓精靈喝醉昏睡。加里安親身實驗過,多溫尼安那些酒莊主人絲毫沒有誇大;只是他也曾眼見國王花了一整個晚上喝空三瓶從橡木桶裝出來的烈酒,面色比平常更加蒼白,放下酒杯的力道卻沒有半分加重。

「加里安。」簡單沐浴再回到寢室,瑟蘭督伊有不著痕跡的停頓。

加里安正要退出國王寢室,送酒是國王睡前最後一件工作。他停下腳步:「是的,陛下?」

「洛基在哪裡?」

「領主晚餐後一直在房間裡面……」加里安並沒有聽衛兵通報領主有往何處移動。

點點頭示意加里安可以離開,踱至露台前瑟蘭督伊拿起酒杯啜了口。

他對微微露出床裙那橄欖綠的蛇身不發表任何意見。

 

隔天清晨小蛇從精靈國王的床下鑽出。牠努力抬起身體往上看,床面被簡單拉平,瑟蘭督伊不在。

當然不在,精靈國王的作息大致規律,多數時間沒有例外。

小蛇悠悠往房間外前進。滑下露台,扭動身體慢慢離開一般精靈不會經過的山坳。

國王不會每天坐在王座上等他的臣民送來消息,於是牠今天沒有任何被綁在瑟蘭督伊跟前的預定行程。

不過傍晚之前國王仍然可能在需要時召喚他,儘管這機率微乎其微。

牠可以到森林裡散個步、收集點魔法材料;喝杯茶,再著手修訂與伊斯加人的交易方式。

現在好像不叫伊斯加人了,牠想,得再確定這些人類該怎麼稱呼。這兩天翻記錄,原本的伊斯加城被龍摧毀以後,有幾年的時間長湖上杳無人煙,直到這一兩年才重新有人類聚集,靠著漁獵維生。

過著貧窮又困苦的日子,想當然爾。

他們製造不出精靈所需的物品,沒有能力再進行交易,僅能偶爾替精靈國王從多溫尼安運來頂級酒,即使這樣跑腿的小差事報酬也遠比捕魚豐厚。

和伊斯加人的交易契約約莫是要換成雇傭契約,至於和那些多溫尼安酒莊的交易,也許寫個定期定量的條款會更好。

酒莊交易他從來沒有印象,肯定是瑟蘭督伊幾百年間培養出的新興趣。

爬著爬著小蛇竟也遊走到山腳下。一到平地,小蛇恢復真身,以懶散前進的速度來說,用雙腿走路可比爬行快多了。

往左右張望,他仍在精靈魔力大量籠罩的範圍,仍見得到耀眼晨光、能感受涼風吹拂。

想了想,洛基認為沒有必要進入森林中。他是沒有那種在陽光下揮灑汗水的形象,卻也不必陰沈地直往潮濕又略顯陰暗的地方去,比較起來他還是喜歡空氣清爽宜人、光線適中的地方。

不同於阿薩神族那些多數頭腦簡單到洛基覺得不動腦他就要被同化成笨蛋了,與睿智的精靈相處——多數西爾凡沒那麼睿智,但沒有關係,精靈總歸不是頭腦簡單的生物——他想,發發呆也很好。

正當他準備再度變化成蛇掛上樹發呆偷懶,不速之客越過河流往他的方向而來。

是個女精靈,懷裡抱了什麼重量頗沈的東西,躍過河水的動作有些失去精靈底輕巧。對方看到了他,於是洛基失去變化的先機。

畢竟當著人家的面變形以後走開還挺擺明不想幫忙對吧?紳士教育可不允許他如此粗魯,何況他還是這片土地的領主呢,瑟蘭督伊不會高興他無視子民的求援……如果對方真的開口求助。

洛基遠遠地看清她的樣貌,她不是幽暗密林的精靈,她是寧洛戴爾,堅持講著近乎消亡語言的森林精靈。

金色頭髮、大大的眼睛,精靈女子的樣貌——這活生生是句廢話,對方就是名精靈——很漂亮,卻一點也不特別。洛基見過她與瑟蘭督伊站在一起的模樣,確實美好得令人生厭。可單獨一看,遠比不上瑟蘭督伊兵器一般銳利的美貌令人印象深刻。

不過她懷裡那一坨東西看起來挺重,洛基不著邊際地想。

「巫師。」精靈少女來到他面前目不轉睛看了洛基一會兒,考慮自己該用何種語言開口說話。巫師雖然是精靈的朋友,但不一定瞭解精靈族群演變脈絡,她如果堅持使用南多語,對事態一點幫助也沒有。內心掙扎後寧洛戴爾用帶上口音的西爾凡語問:「請問,瑟蘭督伊在嗎?」

一開口就要找國王?是有什麼天大的事啊,連妳堅持的南多語都不講了。

忍下翻白眼的衝動,洛基說:「我是幽暗密林的領主,有什麼事同樣可以告訴我。」

寧洛戴爾仔細觀察洛基,上次見面她沒有被介紹關於巫師的身份。

幽暗密林有國王,按照道理,不會再有領主。她知道瑟蘭督伊有伴侶,但幽暗密林沒有王后。所以巫師就是瑟蘭督伊選擇的伴侶啊!想通其中來龍去脈,寧洛戴爾把懷裡那坨一點也不小的深褐色毛絨團往洛基眼前湊,「他的鹿……被矮人射傷了。」

「鹿?」鹿一直是大綠林——乃至幽暗密林——君王的象徵。

僅僅是象徵,卻無圈養。現在連鹿都被冠上瑟蘭督伊的所有格?這六百年來瑟蘭督伊還真是多出不少他不知道的新興趣啊。

當然也是這個所有格讓洛基勉為其難伸出手,「我看看。」

「你是醫者?」

「我比那些只會把傷患放著自然痊癒的醫者強太多了好嗎。」洛基沒好氣地說,「傷在哪?」

「巫師脾氣都這麼差嗎?」寧洛戴爾吃力地把才出生幾個月的幼鹿放到草地上替牠翻身,露出受傷的部位。這是隻駝鹿寶寶,成年以後高度能達三十個掌寬的巨獸。

失去精靈安撫的駝鹿寶寶哀叫,背上有箭擦過的傷口,細細的後肢呈現不自然扭曲。「牠的背和腳。」

「傷口不深,腳斷了。」駝鹿寶寶的後蹄一抽一抽,洛基伸出手,隨著魔法閃動,慢慢地小駝鹿不再哀鳴,最後發出一聲細細的呦叫,安安靜靜趴在寧洛戴爾膝上。

「牠說……」精靈的表情意外且驚喜,「不痛了!」

洛基甩手,讓他來治這個真是大材小用。比起這頭鹿痛不痛,他有更想知道的事。

「牠在哪裡受的傷?」

寧洛戴爾想了想,「呃……西北方,魔法河附近?」

「矮人。」洛基低喃,魔法河在舊林路北方,他記得瑟蘭督伊告誡那些矮人不要偏離舊林路。「他們遠遠偏離道路。」

應該沒有必要追捕偏離道路的矮人,未曾得到瑟蘭督伊准許越過魔法河的生物無法越雷池一步,讓他們在森林裡自生自滅就足夠。

……當然他得告知瑟蘭督伊,最終怎麼做應該交由國王決定。

拍膝站起,順道伸手將寧洛戴爾膝上那頭小鹿拎起。洛基不承認這舉動有點討好意味,總之,瑟蘭督伊的東西不該留在這裡。

寧洛戴爾對巫師拎幼鹿的舉動投去譴責目光,對方默默將四蹄掙扎踢動的小鹿換夾在臂中,用全無重量感的姿態離去。

不久前偷懶發呆的決定因為突發事件作廢,洛基也不知道自己是基於如何心態,手臂下夾著那隻不停踢動掙扎的小鹿,四處尋找瑟蘭督伊。

他沒有去詢問加里安,小總管最近因為為國王抱屈,很常翻白眼給他看。

洛基在書房找到瑟蘭督伊。和對所有臣民開放的圖書室有所不同,這兒很私人,並且,相對放鬆。

精靈國王正在為他的植物筆記新增一頁紀錄。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桌上有一小簇在長莖上盛開的白色花朵。

瑟蘭督伊有一半身體掩在陰影之中,半遮半掩;無論是披下的金髮或執筆沾墨的手,在陽光下都帶上一層朦朧光暈。

書房門口的動靜使瑟蘭督伊自紙張中抬眸。敲兩下門便逕自走入,來者為洛基是可預期的,而洛基手臂下……?

「……那是?」放下才沾好墨的羽毛筆,他發出疑惑。瑟蘭督伊當然認得那是幽暗密林國王的象徵,至於洛基為什麼將其帶入要塞之中,他不是很明白。

這反應有點尷尬,洛基停頓,不怎麼確定地說:「你的鹿?」

幼鹿一被放下立刻跌跌撞撞呦呦奔往精靈國王求救,巫師的力道太大動作又太粗暴,牠一路被又夾又扛好難過。

「確實生活在我庇護之下的生物都是『我的』。」瑟蘭督伊摸摸小鹿毛茸茸的頭頂安撫,俯身細聲對小鹿說了些什麼,拍拍牠,推了屁股一把讓小鹿離開書房。

「不過如果你喜歡、牠也願意,留下無妨。」

那頭鹿跑掉前好像啐了他一口?洛基心中湧起一股晚餐吃燒烤的衝動。

「我不……」所以寧洛戴爾是在亂講?不,定義上並沒有錯,只是不是他想的那個意思。「算了,寧洛戴爾說這東西是在魔法河附近被矮人攻擊。不管是魔法河的哪一段,都已經超出你劃定的道路。」

瑟蘭督伊沒有對洛基用『東西』來形容那頭被折騰了好一陣子的倒楣小鹿表達意見,雖然挺失禮。

「既然那群可憐人只是想逃離黑暗,沒必要多加理會。」另一個隱而未宣的意涵是:他早告誡過森林很危險,矮人不聽勸,無論發生什麼都是咎由自取。至於精靈是否伸出援手?看地點,看心情。

「矮人越不過魔法河。」洛基提醒,魔法河有他下的魔法,全隨瑟蘭督伊心意運作。

「那真遺憾。」精靈國王微笑。

笑容明媚又淡漠,很顯然一點兒也沒打算為矮人開啟魔法河的禁制。

「那我沒什麼事了。」洛基聳肩,非常自然地開啟另一個話題,即使這話題和前一個完全勾不著關係,「一起用早餐?」

「現在太晚了。」想不到拒絕領主邀約的理由,瑟蘭督伊指尖輕輕拈起桌面艾格洛斯的長莖,描繪其花瓣的薄薄紙張壓於其下。或許,即使能找到千百個理由拒絕,他也不會這麼做。

沒有必要拒絕,他想,「可以喝杯早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