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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無評論催更會自動不更。我在笑但是我很憤怒~隨時爬牆坑文不解釋(゚3゚)~♪

周瑜是我年少的愛,所以搬個文以資紀念一下。

當然這本子也出了,年代久遠,無再刷可能。

這真的是太久以前寫的了,那時用的網名還叫窺視者呢,一整個偷窺的變態啦啦啦。

歷史BL這種東西,管他過程風生水起,最後還是走到一處裡。

約莫就像NHK大河劇一般,由生到死。

於是我篤定是個後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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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一  夢裡不知身是客

洛陽的冬天比起南方,那是冷得多了。

來來往往進香參拜的人不少,周瑜站在佛寺外頭靜靜等著。

他不信神佛,自然也沒參拜的必要,爹親與兄長比起神佛似乎更信仰權柄,整個周家上下,約是只有娘親會在逢年過節時會到城外湊這參拜的熱鬧。

觸眼所及多是達官貴人家眷,在這落著小雪的天薰染佛寺焚香、披起華美的狐裘大氅搖曳滿頭珠翠,豔豔生姿,端的是朱門奢華風情萬種。

胭脂水粉香得濃郁,冷冽雪景氣息比人來紛紛更是寒得清晰。周瑜有些不耐底往身後大樹一靠,枝頭霜雪也隨之震動落了幾許在他頭頂肩上。暗色的枝幹沒有半點綠意,古木的蒼勁氣魄全為銀白的雪花所遮蔽,襯著人間裊裊香煙、軟聲細語,被掩蓋的歲月滄桑依舊透出巧奪天工的美麗。

拂去肩頭點點冷意,周瑜不再望向幾可說是只進不出的佛寺殿門,娘親每每總會在那兒耗上許多時間,他只能在外頭乖乖等著。

話說回來呆站等人也無聊得緊,周瑜心不在焉底四下張望,企圖找到什麼可以打散自己無聊欲死的想法。

太豔的香氣隱隱飄散,不遠處官家的夫人小姐們千嬌百媚的笑語是周瑜絕對不會想被捲入的地方。一被她們纏上,那就怎麼也逃不了了。他可不想被一群吼也吼不得、推也推不開的女人們圍繞在中心當個任她們上下其手的玩具。

從那些女眷們嫣嫣笑語中他看到一抹雪白很努力的想要從眾人關愛的包圍中擠出,朝他這方向跌跌撞撞走來。

小小圓圓的白影是在走得很近後才發現大樹下還有另一個人,居高臨下看著她。

「大哥哥,你也在等人嗎?」軟軟的童音聽來一點都不怕生,邊問還邊動手拉了拉周瑜衣角加強自己的存在感。

「是啊。」終於有個人來陪他打發無聊了,謝天謝地。

「娘還要多久才會來找映兒呢……?」

「大概還要很久。」娘親啊,孩兒也求您快點出來吧……

周瑜蹲下身配合身旁因為失望而蜷成一團的娃娃的高度,「妳娘怎麼放妳一個人?沒有帶女婢隨行?」娃娃身上穿著雪白狐裘,一看便知是富貴人家的小姐,這麼小的娃兒不該沒有僕從跟著才對,太危險了。

「有啊,可是不見了。」她眨著圓圓的大眼可憐兮兮地說。

「喔,沒被拐走算妳好運。」他涼涼地道,雙手貼住娃兒的蘋果臉往左右拉開。

「大哥哥你……啾!」話還沒說完,她正對周瑜打了個噴嚏。

「我怎樣?」聽起來好似小狗在打噴嚏,周瑜一把將娃娃抱起用自己的披風蓋住,雖然懷裡的女娃還有著濃濃的奶味,不過憐香惜玉是不分年齡的。

「……長得好像女生喔!」

「嗯?」挑眉。

「以後嫁給你的人一定很可憐,因為你長得很漂亮!」

「……謝謝讚美。」這看起來不到十歲的娃娃怎麼會說出這種話?周瑜表面上很有風度的道謝,內心卻在考慮著要不要把她丟下去。

「不客氣。」她甜甜笑著。「剛剛那些阿姨姐姐們都這麼說喔,我以後長大也要像大哥哥你一樣漂亮!」

……童言無忌、童言無忌,對小孩子發火太難看了。

他雖然不是很在意自身流於陰柔的皮相,但竟然被一個娃娃這麼說……真是,啊啊,怒氣無處發啊!!

騰出一隻手報復似的又捏捏娃娃的臉,「娃娃,妳叫什麼名字?」

「娘說不可以隨便對陌生人報上姓名。」

「不說就把妳丟下去。」他威嚇似地晃了一下,娃娃瞪大了眼睛伸出小手巴了他一掌,那力道對周瑜來說實在很像在抓癢。

「……映玉。」她嘟起小嘴不太甘願的吐出兩個字,小手開始扯起周瑜漂亮過頭的臉皮。

「這名字真美。」

「大哥哥呢?」

「我叫瑜。」

「魚?」她歪著小腦袋思考,「可以吃的嗎?」

「只想得到吃,當心以後嫁不出去。」話是如此說,可細細打量懷中的娃娃,不難發現她十足十是個美人胚子,日後必不乏登門求親者。

「啊!」娃娃突然叫了一聲。

「怎麼了?」

她指向佛寺門口姍姍走出的貴婦人,「娘出來了。」很快從周瑜手中跳下朝著母親的方向跑去,跑沒幾步好像又想到什麼,奔回頭朝周瑜遞出一樣東西。

「大哥哥,這個給你!」

「嗯?」彎下身,周瑜並沒有取走平躺在娃娃小小掌心裡的東西。

那是一隻蝶兒,玉雕的蝶。

蝶翼琢磨得極薄,蝶身對比乳白雙翼,恰好是和翡翠一般的深綠。看得出玉本身的價值不是那麼底高,但雕工精巧,比之於名家作品是毫不遜色。

「這是定情信物嗎?」他輕笑,「妳要嫁我,過個七八年後再來吧!」

「才不呢,如果沒有人要嫁大哥哥,小胡蝶就可以陪大哥哥啊。」

「哦?這麼好心啊。」他取過了那彷彿要翩翩起舞的翠綠玉蝶,「這只蝶我收下了,快到妳娘那兒去吧。」

「嗯!」看著娃娃快快樂樂跑開直到不遠處的貴婦溫柔底抱起了娃娃他才別開眼,凝視手中還帶上了暖暖體溫的蝴蝶。

「映襯著美玉的蝶兒……?」仔細地,將玉蝶收進懷裡,「有緣會再相遇的。」

他並不期待、也從不相信什麼緣份,但若真有緣,周瑜倒是很願意再和那娃娃見上一見。只是亂世如此,未來的事,誰也說不得準。

 

那日以後沒多久,周家便因周瑜父親亡故而搬遷回故里,盧江。

在家鄉他很偶然地認識了一個人,孫策。

他是孫文臺的長子,一個僅大周瑜一月的少年。

「……瑾、公瑾!」孫策舉起手來在周瑜眼前揮動,企圖喚回義弟的神智。

「幹什麼?」拍掉礙眼的手,周瑜沒好氣地問。

「你在發呆,我只是想讓你回神啊。」孫策揉揉被周瑜毫不留情拍開的手,好不委屈。

「出個聲不會嗎?」

「我叫了你好幾次啊!」

「有什麼事?」懶得和孫策多做口舌之爭,周瑜把視線放在孫策身後一株枝葉凋零的樹上,枯瘦的枝幹鮮少有鳥兒願意停佇。

南方不會下雪。枯樹只有悲涼,而不會有雪花增添的美麗。

「沒事,想找你說話。」孫策不太識相的說出了真話,被周瑜淡淡一掃,差點就要先顫抖個幾下後落荒而逃。

他這兄弟,不是他在說,雖然周瑜的一言一行從不會因為他那長得比女孩子家還漂亮的臉蛋而扭捏、為人也是豪爽好客,渾身上下找不著一點女人的嬌柔習氣,但這樣一個讓人好生欣賞的男子,偏偏、就生了一雙像是會勾魂的眼兒,一和周瑜四目相接,總覺整個人三魂七魄都要被那驪珠一樣的眼睛勾了去!

周瑜就是生了那樣一對魅人的眸子,又有著瞪人的壞習慣,好幾回他被周瑜一瞪之下竟然發現自己愛極了被周瑜瞪視、如遭雷擊般臉紅心跳外加渾身酥麻的感覺……!

嗚……他是個頂天立地的堂堂男子漢,怎麼可以屈服義弟一瞪之下的短暫快感!?

「要說什麼就說啊,為什麼呆著不說話?」

「我想不到要說什麼。」

「……」周瑜看著他三秒,唇角半勾,一個字也不說,就只是從他本來坐著的地方起身。

「公、公瑾,你要去哪?」

「沒有。」他想倒杯茶水來喝,僅此而已。孫策等會兒一定會想到些什麼話題聊開,他只是預先準備。

「喔。」他應聲,待坐原地看著周瑜來回走了幾趟備好茶水,不遠處枯枝上頭幾片黃葉凋零,緩緩墜地。

「公瑾。」他低低喚,周瑜輕輕應了聲。

「嗯?」

「公瑾,你喜歡胡蝶嗎?」他曾看過周瑜把玩著一只玉雕蝴蝶,愛不釋手;也曾見過周瑜凝視飛舞的彩蝶,唇角眼眸滿滿都是笑意。所以,他這樣問。

「偶爾在夢裡,我會以為自己是只蝶。」他無意回答孫策的問題。事實上,喜歡與否他也並不是那麼清楚。所以他輕輕帶開問題焦點。

「我知道你在說什麼!是《莊子》中的齊物論對不對?!」孫策高興底接續說著,他在詩書造詣上不及周瑜,偶爾兩人在言談中周瑜便會不經意底引用一些典故讓他思考,才可對於經典更為熟習。「夫子教過的,『昔者莊周夢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也。依然覺,則遽逼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胡蝶與?胡蝶之夢與周為?周與胡蝶,則必有分矣。』」

「你背起來了呀。」

「早背起來了,不就是一個人作夢做到靈魂出竅變成胡蝶醒來分不清自己是胡蝶還是人而已的東西嘛,沒什麼難的!」

「你這樣講,夫子會哭的。」

「可是話說回來,你喜歡胡蝶嗎?」他固執地想要得出一個答案,岔開的話題又再一次繞回原處。

「胡蝶是夢,」周瑜依然不願正面作答,「某些時候我是很愛做夢的……夢可以漫無邊際,但同時也永遠不知道,夢是否能成真。」

「所以說,你喜歡胡蝶囉?」

「或許我更愛的是作一場夢呢。」他有著超乎年齡的成熟,不過十六的年紀,想法卻滄桑地教人嘆息。或許是亂世裡的冷暖寒涼他見得多,周瑜對於多年前贈他玉蝶的娃娃向來視為雲煙過往∣∣再相遇的機會,太少,不如就當一場美好的短暫際遇。

現在的他,就要沒有時間回顧過去。(過去的夢)

「你都做些什麼夢?」他的夢,是中原逐鹿、天下稱雄。這個夢裡有很多人、有很多重要的人;有個不可或缺的人……,他還不曾對周瑜說過這個夢想,但他認為,就算未曾出口,周瑜也會懂。

「現在嗎?」他眼神霎時渺遠,虛幻得不切實際,語氣卻又出乎意料底堅定。

「是江山。」

§

隔年,孫堅戰死,歸葬曲阿。孫策處理完父喪後定居江都。

他無法忘懷背負的父仇,無奈現下勢孤力單,父親舊部盡歸於袁術,若想成就一番事業恐怕得先向袁術低頭。

——低頭也是無所謂的了,想到父親一生忠心耿耿到頭來卻落得被人所害的下場,就只是為了向這種將近傾頹的漢王朝貫徹『忠』字,值得嗎?漢家天子沒有對父親做出任何報償,父親終究是白白底犧牲了。

孫家對劉氏的忠,也只到父親那一代為止。雖說他還不至於欲推翻漢室,但他想擁有自己的天下江山。傾頹的王朝無論如何是重振不了,若他將得天下,也許他會以匡輔漢室的名號使其苟延殘喘。(最低限度,他必須保留父親的『忠』)

他必須在天下佔有一席之地!渾渾噩噩終老阡陌絕不是他孫伯符該過的人生,他可以激戰疆場、馬革裹屍,但默默無聞隱於鄉間,從不是他該有走的路!

況且……還有一個人,是他無法放棄的夢想。

記得啟程回曲阿的前一晚,周瑜曾前來為父親致祭。

和他人沒有什麼不一樣的開場白、和旁人沒有什麼不一樣的哀戚神態。

 

『義父的事,……請你節哀。』看著孫策坐倒於地一臉頹然,周瑜只能說出那樣底話。

『已經很多人叫我節哀了,我以為你會說點不一樣的東西。』一壺酒在他手上,從接到消息的第二天開始,他想讓自己醉∣∣若不把自己灌醉,他怕會忍不住衝動單槍匹馬衝去為父報仇。

『你想聽什麼?我說些好聽話,你心裡就會舒坦嗎?』周瑜的聲音好平靜,『不管我說什麼,你無法想透都沒有用。』所以,他只能說節哀。

『連安慰人都不會嗎?』捧起酒,狂飲。

『……成何體統!』揚起手奪過酒罈……不,周瑜並不是搶過孫策手上的東西,他只是伸出了手,狠狠揮開!

『!』酒瓶砸在牆上「匡噹」好大的一聲破碎。手上一空,孫策怎麼也沒有想到周瑜會如此無禮!

他怒跳起來揪住周瑜,『你搞什麼!』

『放開!』舉肘隔開孫策,他一腳將孫策絆倒在地。若平常真打起來,周瑜恐怕沒辦法這麼輕易把孫策撂倒,這是拜孫策已經醉得差不多所賜,他才能一腳掃倒對方。

『周公瑾!想打架是嗎?!』

『我是替義父教訓你!父喪不久你不思振作反而喝得爛醉,你有什麼臉面對義父!』周瑜火大地把孫策從地上揪起使勁搖晃想把孫策的理智搖出,父喪又如何?他就是看不慣孫策那種廢物一般的死樣子!更何況是對孫策寄予厚望的義父,他在九泉之下又怎麼能瞑目?!

『混帳,你又知道死了爹是什麼滋味嗎?少在那邊自以為是教訓人!』一拳往周瑜肩胛擊去逼得周瑜連退好幾步。

被孫策這樣連推帶打,好不容易站定身子周瑜一咬牙,『你嘴巴最好給我放客氣點!』

『怎樣!我有說錯?』

『大錯特錯!』用忍無可忍來形容並不恰當,但本想好言相勸的周瑜此時對孫策無可理喻的模樣的確感到怒火中燒!較之孫策出手還有幾分保留,周瑜比孫策更無顧忌,一出手直揍向孫策臉頰!

『真想打架是不是!?』周瑜一拳正中孫策左頰,讓孫策暴跳如雷就要撲上和周瑜扭打一場。

周瑜的力氣在習武者之中不算大,但以此時的孫策來說,這一拳,夠痛了。

往後退一步減低孫策撲上的勁道,這時換成孫策揪住了周瑜兩襟,就在孫策打算動手之前,周瑜冷冷地說了句話,教孫策猝不及防:『家父在一年前去世。』

『……什麼?』那句話很有效地阻止了孫策的後續動作只記得愣愣反問。

『你沒有聽錯。』

『我……從來沒有聽你說過……』現在他知道自己說錯了些什麼話,只是……

『這不是值得提出來搏取同情的事。況且,你只見過我娘親而未見過父親,難道你從未想過為什麼?』經過好一陣壓抑的語調,只有掩在袖下不停張合的手掌瞧得出周瑜隱隱怒意。『講話前至少經過腦子想想,喪父之痛不是你才有。』

『對不起。』面對周瑜他認錯得很快,可累積多日的不甘、憤懣與痛楚,卻不會因此而消散。孫策猶如困獸不得脫出窘境的要領,種種情緒交雜,瞬時氣燄盡洩不復往日威風神彩。

周瑜沒有回話,只看著孫策的手慢慢從他襟上鬆開。爾後孫策亦是慢慢地,帶著哽噎,問:『公瑾,男兒有淚不輕彈……我要是哭了,會不會很丟臉?』

『會。』在孫策握住他雙肩時周瑜這樣說,前刻兩人一觸即發的場面已消失無蹤,『可是只有我知道,所以沒關係。』

 

那一天他抱著周瑜痛哭。

過後,周瑜什麼也沒有說,僅只有拍拍他,無聲離去。

孫策咬著牙不讓嘆息溢出唇邊。

周瑜是想說什麼的,他知道,只是最終仍是選擇不說。是放棄他了嗎?放棄兩人夢想著共逐的江山?

那個人……那個人就算沒有『孫伯符』共逐天下,也依然可以為他人所用,在時局中大放異彩。

只是他並不願意放棄,他的義弟。不僅是因為對方的確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還有著一點點的私心……

他想到了那只在周瑜掌心靜靜閃耀溫潤光芒的玉蝶。

莊周夢蝶,夢的是莊周,還是蝶?

不管是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都是虛幻都是夢。對他孫伯符來說,只有成不成功、只有得不得到手,天下,終有一天會讓他抓在掌中——連同江山一起的,還有那個人——

身上的縞素,不久後也該卸下了。

見袁術,不適合用頹喪的哀兵之姿。

§

盧江城內一間頂不起眼的酒樓內,周瑜面前放了一壺酒、一盞茶。

酒是冷的,茶是溫的,杯底裝的是茶非酒。

周瑜對面坐了一個人。

他的朋友說不上三教九流,但絕不只有結交達官顯貴文人雅士。這年頭最重要的是消息靈通才能制敵機先,往來各地做生意的貨商在打探消息上是最不會被注意的人。

這回他那友人帶來的,是孫策被祖郎所襲,幾近危殆的消息。

周瑜放下茶盞,視線從友人臉上移開。

他一直都關心著孫策,然而聽到孫策命危,他面色不改,只輕輕蹙了眉,問:

「在哪兒被襲?傷重又是重到何種程度?」

「哎哎哎,我一介雜貨商怎會知道事情真正的來龍去脈啊,鄉民間的以訛傳訛我可不敢對你妄言。」

「……孫策現在人在哪兒你總知道罷?」兩道劍眉間的摺痕更深。他明白友人顧忌的是市井小民流言的失真,謠言與真實情況的差距有多少難以猜測,孫策現下的情況可能更好、可能更壞。若要確定,恐怕是只有自己親眼所見才能為真。

「孫策在丹楊。公瑾,你不會是要眼見為憑吧?」

「有何不可呢?」輕輕底,他笑。

「誒誒,丹楊隨時可能成為戰地,沒事別去淌渾水。」

「伯符……不會讓我失望的。」嘴上是這樣說,周瑜只希望這回去,不是幫孫策送葬。

自己的夢想要親眼去確認……端起讓茶水暖得溫熱的茶盞低啜,周瑜明白會讓自己親身前去的理由只此唯一。

喃喃低語,遠方的那人可聽見了他的殷殷期盼?那盡繫著他夢想的人啊……

「伯符——千萬,別讓我失望了。」

 

丹楊太守府邸內,孫策正坐在床榻上苦哈哈地喝著藥汁。

該死的祖郎!

他在丹楊招兵買馬是礙著誰了啊,竟然莫名其妙就換來一場襲擊!幸好他孫伯符福大命大,就算受了重傷還是留下一條命來。躺在床上動也不能動的日子過了半月有餘,休養到現在也只恢復到可以下床在房內走動的程度,該死的,這種縛手綁腳的感覺真是痛苦!

吳景一走入房內就看孫策忿忿捶著床板,這個動作自從孫策能自行坐起身後他已經看過很多回。這個孫策,還真是與孫堅像了個八九成,都是那種火一般的剛烈性子、靜不下來啊。 

「伯符,你的傷還沒好,要多休息啊。」

「舅父。」孫策放下空碗,向來人點頭致意。在吳景眼裡他好似重傷將死,肩不能擔手不能提,就連下床這事也在吳景面前也被禁止。

好吧,一切都是出於關心,他忍耐……忍耐……他忍得快要內傷啦!!

「今兒個你不會再喊無聊了,有位客人來找。」

「啊?客人?」在丹楊他能有什麼客人?不會是想來暗殺的仇人吧?

「是個年紀和你相仿的少年,等等就過來了。」還有公事未辦,吳景也不好耽擱太久,又寒暄了幾句便離開,在半掩的房門外正巧和來客遇上。

「在這種時候,打擾您了。」對方的聲音溫醇平和,不卑不亢又謹守禮儀,聽在孫策耳中,真是說不出的熟悉。

「不會不會,有個人來陪伯符聊聊天也不錯。」幾聲客套結束,孫策幾乎可以肯定來人的身份。

他沒料到、那人會來。

周瑜推門的動作很輕,但門板還是發出了陳舊的咿啞細聲。他一眼看見孫策盤坐在床榻上瞪大了眼睛專注底瞧著門的方向、瞧著他。

房內瀰漫淡淡藥味,摻雜了些血腥。充斥鼻間的是一種薰染入骨的藥、和血,不像是可以打開窗子吹散的味道。

「你還沒死。」他環視房內一周後,道。

「別動不動就咒我死,差點就要和我爹去團聚啦,你當心一語成讖。」

「真這麼準我就可以改行算命。不過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啥……?」孫策一時反應不過,周瑜語意前後落差太大,待他會意過來對上周瑜噙著淡淡笑意的面孔,孫策隻手耙過凌亂的髮、低下頭掩飾自己的表情:「你這傢伙、就不能乾脆點直說你很高興嗎……?」

「意思一樣就好。」他逕自在孫策旁邊坐下,「傷勢如何我就不問了。有幸大難不死,接下來想幹什麼?」

抬起了頭,孫策思索底極為認真,「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打從撿回一條命後我就在想。」

「喔?」

「此次遭襲,是因為有人害怕我成為另一勢力,想在我未成氣候前先下手為強。袁術要我在丹楊招兵買馬怕是漏算了這一點,或許可以藉此機會向他討回父親的兵馬舊部。」

「有把握嗎?」

「袁術好面子,又怕落人口實,我想應該行得通。」

「袁術……」周瑜搜尋著腦中自己對於天下大勢有限的理解,「袁術很有野心、也積極在擴展勢力,你暫時在他底下做事也未嘗不可,可別一得回兵馬立即與他鬧翻,樹立這個敵人並不合算。」

「這我當然知道,我就是因為躁進才會在這兒吃了個大虧……」孫策的口氣聽來頂懊惱,又礙於傷口不能有太大的動作,整張臉皺在一團嘟嘟嚷嚷:「這傷到底何時才會好啊!」

「你只要安分點,不會好的太慢。」周瑜頂冷淡的回他一句,順道伸手很帥氣的把孫策摔回床榻躺平,「休息吧,我明日再來探你。」

「痛痛痛……你要走了?」還沒哀完聽到周瑜要走,孫策一把跳起扯住他,「多留一會兒啦,我很無聊啊!」

這下周瑜可以肯定孫策的傷好得差不多了,至少他跳起來抓人的速度還不慢:「我得找過夜的地方啊。」

「你就留在這裡,我舅父這兒還有空房!」

「不好,打擾太多,過意不去。」

「公瑾啊~~親愛的義弟,求你了,我一個人在這兒真的很無聊啊!」

「可我真的得找住宿的地方,你也不想我露宿街頭吧?」

「就說了住這兒嘛!大不了你和我一起睡!」孫策死拉活拽,就是不肯讓周瑜移動半步。

「……我才不要和你一起睡,」周瑜那張漂亮過頭的臉上出現的表情只能用「嫌惡」來形容,「惡夢作一次就很夠了,我不想再來。」被男人當成被子抱著磨蹭、腰差點被拗斷的經驗他打死不嚐第二次。

「那、清一間空房給你嘛!大男人這麼婆媽做啥,你是我義弟,難道舅父會不讓你住下嗎?!」孫策抱住周瑜的腰,用整個身體的重量死拖著不讓他走。

「……」周瑜暗想當初和這人結拜是不是一種錯誤的決定,他撫額很努力讓自己平心靜氣才不至於對孫策動粗,這傢伙聽不懂人話,他絕對不能降格和這種人計較……!

深呼吸,一次、兩次……然後再度看向賴在他身上的高壯青年,嘆氣:「你贏了,我住下就是。」

孫策滿意底放開周瑜,拍拍自己身側,咧開了嘴:「坐吧。」

「這麼大的人了還跟小孩子一樣,羞不羞啊。」沒好氣地坐下,周瑜喃喃抱怨。「養病期間會無聊是當然的,安分一點吧。」

「至少有了你,我比較不無聊啊。」對於那種困在床上連話都無人可說的日子,他敬謝不敏,「公瑾,彈首曲來聽聽?」

「你真當我是排遣寂寞的東西?我哪會隨身把琴帶上。」

「唔,真可惜……」周瑜的琴聲,向來都能抒解他的煩悶。可惜了在這無聊欲死的日子裡聽不到。

周瑜怎會不知孫策在想什麼?孫策總是聽琴聽到睡著,每每對他解釋總是用「聽得太舒服所以就睡了」作理由,也不知是真是假。

「機會很多,不差這一次。」從袖口取出了一管冷翠色底玉笛,「我吹笛給你聽吧。」

「好啊,什麼曲子?」

「可以讓你快點睡著的曲子。」既然唯一的用途是催眠,那就讓孫策早點睡下,省得他又在那兒亂叫亂跳。

「你這麼想我睡?」

「這是病人唯一的『用途』。」

「我不是病人!」反駁。

「嗯,你不是。」敷衍。

「那是什麼口氣!你鄙視我!你不相信我不是病人!」無理取鬧。

眉一挑,「你到底想不想聽?」

「當然要,你怎麼還不開始吹?」責難的表情,似乎是在怪周瑜拖拖拉拉。孫策一點兒也沒想到是因為自己耍賴兼鬧脾氣的緣故。

「……」只能用見鬼的表情瞪著他,面對完全不知何謂反省的孫策,周瑜真正無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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