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林曾經去過幽暗密林。在很小的時候。做為賓客。
那時他的祖父尚未染上龍病,古老的聯盟也仍未破裂,伊魯伯的國王仍會在重要時節作為被邀請的客人,前往拜訪精靈國王。
當時他可能只有五、六歲,索林想。
他的記憶已經很模糊了,只記得他在精靈的慶典裡看到一個有著金色長髮、很高很漂亮的精靈從慶典入口,走向預先準備好的的王座。而他在一連串被制止的躁動後,美麗的精靈穿過所有——包括他們。
父親在精靈走過後放下了他。
索林只記得那個走在前頭的漂亮精靈好像在發光,於是他往前跑,抱住了那一團光芒。
小小的矮人王子就這樣從背後抱住精靈王。
不過他太小而精靈王太高大,矮人王子的身高還不到精靈王腰間、也圈不住精靈王的身體,只圈住了那雙長腿。
可能所有的矮人都愣住了。
所有的精靈也愣住了。
從來沒有矮人會與精靈有身體接觸,任何的。何況是那位從不以和善著稱、甚至脾氣有點壞的精靈國王。
精靈王確實停下了腳步,他低下頭,小小的手抓在他腿上,還有那張正仰頭看他的小臉。
這高度讓精靈王想起了他的孩子。
曾經的綠葉,在與矮人王子差不多高度時也常常這麼做。
表達親暱、喜愛……或者,只是撒嬌。
他彎腰,指尖輕輕滑過矮人王子的臉頰。
「索林,索恩之子。」
索爾發誓他沒聽過精靈王以這麼輕柔的語調說話。
『你好漂亮。你像月亮一樣發光。』年幼的矮人王子講話還有點口齒不清,卻很正確的表達了意思,可惜是矮人語。他的祖父與父親此刻卻很高興還好索林還沒學會通用語。
讚美一個國王美麗,這活脫是赤裸裸的調戲啊!
『真誠的讚美。』瑟蘭督伊微微點頭,用矮人語。
數千年的光陰足夠他學會任何他『需要』的語言,矮人的文字源自辛達精靈創造的色斯文,他寫得出、自然會讀——還可以講得很流利。只是他對矮人沒有多麼友善,絲毫不認為有使用矮人語溝通的必要。
但是,在孩子面前這些都是沒有意義的。
『我可以摸摸你的頭髮嗎?』索林咬著手指,看著眼前漂亮的精靈,奶聲奶氣地問。
這是個讓人驚恐的請求,很驚恐。
都靈血脈看到彎著身的精靈王側頭看了他們一眼,那表情似乎在譴責他們的失禮;卻又包容了矮人王子的僭越,直接抱起索林,讓他坐在臂彎之中,『小王子,為什麼想碰我的頭髮?』
孩童的想望不需要太複雜的理由。索林只是想碰碰那些看起來比任何昂貴絲線都還要美麗的頭髮。
『因為……很漂亮。』他執著地問,『可以碰嗎?』
瑟蘭督伊凝視著懷裡年幼的矮人王子。美麗的灰藍色眼睛裡閃耀著星光。
索林覺得這是他看過最美麗的眼睛。
然後那對長長的睫毛扇了兩下,索林看到他想要得到的首肯;精靈王微微點頭,『允許你。』
長髮細柔冷涼,在幽暗中閃耀如金。
他曾與他如此靠近。
這是在伊魯伯淪陷那一天、精靈王無視矮人苦難調轉大軍離去之前,索林對瑟蘭督伊最深刻的印象。
而在伊魯伯淪陷那天過後……
索林無法原諒自己的無力。
無法原諒瑟蘭督伊袖手旁觀的冷漠。
但他更無法原諒的——是對密林之主難以言說的迷戀。
即使是山之心,也無法比擬密林那高貴傲慢的白寶石。
璀璨無匹。
如果他是山下國王——
索林相信,自己會僅僅是為了瑟蘭督伊的回眸、唇邊淺淺的笑意,把江山拱手相讓。